梦
燕忘情身体抽动了一下，猛地睁开眼，周围一片黑暗，眼前是军帐的蓬顶。她发现自己还在营帐里，便扶着额，慢慢坐起身来，摸了一把后背。衣物都被冷汗湿透了。
头疼。
她盘腿坐着，双手按在头上，冷汗从脸上不断冒出来。忽然一阵窸窸窣窣被单摩擦的声响，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抱住她。燕忘情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，便不再动。
曹雪阳常年行军睡眠浅，燕忘情坐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。
“怎么了……”曹雪阳一下下捋着燕忘情的背。燕忘情浑身都在抖，颤抖的很厉害，好像筛糠。一片黑暗中曹雪阳又伸手去摸她的脸。
燕忘情没说话，浑身肌肉绷紧，咬着牙，像是忍耐着巨大的痛楚。她在曹雪阳的手伸过来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，有点像呜咽，但很快被她自己咽下去，再没有声音。
曹雪阳抚摸着她的脸，感觉手上有湿湿凉凉的感觉，心下一惊，又安抚性的去顺着燕忘情弓起的脊背捋下去。
燕忘情闭上眼，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。她很少有这样情绪化的时候。颤抖渐渐停下了，曹雪阳一直只静静地从后面抱着她。要不是燕忘情略粗重的喘息和湿透的衣服，很难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“是头疼么？”曹雪阳抚摸着燕忘情的脸，又去揉她的太阳穴，“明天去药房找大夫看看——你以前头疼一直都没这么严重。”她起身想去给燕忘情倒安神茶，又被她一把抓住胳膊。
“别走……”燕忘情声音有些嘶哑。她低着头，过长的额发垂下来挡住脸，看不清她的表情，“别走。”
曹雪阳于是又坐下，把脸埋在燕忘情颈窝里拥住她。两人都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，隔着粗糙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柔软的身躯。
“好。”
燕忘情咳嗽了几声，长呼一口气让呼吸平静下来。
她开口，“我做了个梦……”声音嘶哑。
“什么梦？”
“我梦见……”
梦见天下大乱，你我都无能为力。
梦见我行军时候听到天策覆亡的噩耗。
梦见我十年后才再从燕北下东都，那里却只剩下你的残枪和衣冠冢。
梦见我从苍云卸任……
“我梦见我们经历了很多事，最后在一起了。”
“那不是很好么？”
“是个很好的梦。”燕忘情点点头，“可惜太长了。弄得我头疼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曹雪阳抱着她，脸陷进柔软的白发里，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睛感受她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令人安心的气息，“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，我们就去万花看看你的旧伤……老这样头疼不是事。天策的大夫太不中用。”
“那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，我们干脆住在万花……”燕忘情抱着她拢了拢被子，“你不是一直挺喜欢那儿么。广陵青岩，晴昼海，生死树……我们一起去看看。”
曹雪阳闭着眼，应了声：“好。”
燕忘情搂着她小声悄悄问她：“到时候你想住在哪？花海？落星湖边上？你喜欢落星湖么？喜欢么，嗯？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曹雪阳点点头，直起身来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，“睡吧，明天统领还要设宴招待。”
她们耳鬓厮磨了一会，燕忘情就搂着曹雪阳慢慢倒在床铺上，被子盖起来了。
……
这一天，离安禄山起兵，还有五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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